七月十五,巳时。
玲珑城开。
咚——
城楼上一声震天锣响,将城外所有人的视线聚集到了一处,众人只见那黑铁浇筑的城墙之上,红衣少女迎风而立,墨发飞扬如仙如魅。
\"诸位,欢迎来到玲珑城。\"
轰隆隆——
随着她话音落下,那道尘封十年的城门终于再次开启,露出城内的繁华一角——
只是泼天富贵在前,外面却无人敢妄动分毫,只因城门前,还横亘着一条近百米宽的护城河,河中满是长着獠牙的怪物。
正是苏清欢费劲大力气搜寻来的食人鳄鱼。
护城河太宽,轻功再好的人无着力点也过不去,而且河中怪物实在凶残,曾有人想借它渡河,却最终被吞吃入腹连骨头渣都没剩,自此便无人再敢尝试行此一途。
这也是很多人早半月前便到城下,却至今没谁能靠近城墙一步的原因,不是不想,而是他们都惜命。
\"姑娘莫非就是苏城主之女?\"
见她只是打开城门,却迟迟不曾放下过河吊桥,底下有人坐不住了,便扬声催促:\"城主既诚心相邀,何不赶紧放下吊桥让我们进城?\"
\"桥我自然会放,只是放之前,有句话想问诸位?\"
\"姑娘请讲——\"
苏清欢远远扫了眼对岸,见熟悉的那几方人马都听劝待在了靠后的位置,心下再无顾忌。
\"玲珑城此番选亲,非有能者不可居之,其中比试或涉生死,诸位可要想好了再进,这道城门可不是随意就能出入的。\"
一句话,既彰显了玲珑城说一不二的地位,又给了胆怯之人后退的理由。
主打一个丑话说前头,绝不强买强卖。
但城外的人哪一个不是跋山涉水而来,眼见希望就在眼前,又怎甘心就此放弃。
因此,苏清欢话音才落,有人便不耐烦的叫嚷起来——
\"姑娘只管放桥便是,我等既是受邀而来,自然会守该守的规矩。\"
\"废话少说,快放桥——\"
\"放桥!放桥!放桥!\"
......
底下无数人振臂高呼,却也都瞧出城墙上女子身份不凡,否则开城如此重要之事,苏沧离怎会交给一个黄毛小丫头。
十有八九她就是此次选亲的主角儿,玲珑城如今的少主,因此倒是不曾有人敢对她出言不逊。
城墙上,苏清欢勾唇一笑魅惑而妖娆,她旋身一转直接坐在城头,双脚胡乱晃荡着,明明是离地几十米掉下去必死无疑的高度,她却丝毫不怕反而有几分惬意。
\"那便,如你所愿——\"
只见她手腕轻轻一转,随意的一掌,便将那两根腿粗的吊桥铁链齐齐斩断,厚重的吊桥落在地上,大地都跟着震了几下。
所有人愣在原地,一是被那巨大的动静给吓得,二是被少女深厚的功力惊到了。
\"门开了,快进城啊——\"
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声,呆愣的人群才终于有了反应,站在最前头的一群散兵游勇最先反应过来,兴冲冲的往桥上跑去。
咻咻咻——
忽而一阵箭雨袭来,有人被射穿当场横死,有人被钉在桥上踩踏毙命,有人惊慌落水被鳄鱼分食,只眨眼功夫,冲上了吊桥的那几十人便叫屠了个精光。
无一活口。
众人细看,这哪里是什么箭雨,分明是精铁所造比长枪小不了多少的巨型铁箭。
\"玲珑城这是何意?说好的放人进城,为何一言不发就杀人?”
哈哈哈——
苏清欢放声大笑,眉眼间满是见到血腥的欢愉畅快:“大叔,你莫不是在说笑,我刚才可是提醒过你们的,这就忘了?”
“……”
底下才二十出头却被叫大叔的那人,险些没被她气死,索性也不装文雅了,破罐子破摔的吼道:\"放屁,你什么时候提醒的?\"
\"选亲比试,或涉生死。\"
苏清欢缓缓吐出这八个字,底下众人顿时哑然。
这话倒的确是说过的,可所有人都以为不过一句威慑之语,谁知居然玩儿真的。
见众人沉默,苏清欢突然哎呀一声,像是才记起什么事情。
\"抱歉,实在是诸位方才太过热情,让我一时竟忘了宣布选亲比试的规则。\"
\"什么规则?\"
\"喏,\"苏清欢懒洋洋的指了指天上的日头,继续道:\"午时之前,过桥则入。此为选亲第一试,诸位,你们貌似只剩半个时辰了哦。\"
\"你、你故意戏耍我们?\"
\"呀,被发现了呢。那你们.....可还要继续?\"
苏清欢丝毫没有被人揭穿的尴尬,反而越发肆无忌惮起来:\"怕死就趁早滚,玲珑城主的位置你们这些废物点心配肖想,若不是爹爹非要本姑娘选夫入赘方肯传位,你以为我愿意陪你在这浪费时间。\"
这话不算长,但所含的信息量却极大。
一,此女对苏沧漓似有不满。
二,唯有选夫方可顺利继位。
三,基于以上此女敌视他们。
也是,任谁都无法接受好端端的属于自己的东西要被分出去一半。
即便那人是未来夫婿。
玲珑城坐拥无尽财富,城主膝下却仅剩一女,苏沧离想给苏家留后,遂逼女选夫入赘继位。
也就是说——
只要赢了选亲比试,不仅有城楼上那个娇滴滴美人儿做娘子,还能得到这满城用之不尽的财富。
虽然来之前便有了猜测,却远不及此刻亲耳听到来的振奋人心,一时间底下鸦雀无声,众人却心思各异。
见底下无人应答,苏清欢不再多言,只是命幻音在城墙上放下一个计时沙漏。
\"诸位,过午不候——\"
然后便整个人斜躺在城墙上,闭目养神去了。
……
城下,所有人都开始各显神通想方设法的过桥。
城上,苏清欢闭目听着下方的哀嚎,鼻间是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十年前那惨烈的一夜如画卷般在脑海中幕幕闪现——
七月十五中元夜,如此好时节,当以诸君鲜血,祭我苏府满门亡魂。
远处,云景轩目光紧紧跟随着那抹红,从她出现便不曾离开分毫,他感觉得到,她虽一直在笑,可心却是在流血——
她很难过,难过到即便城墙下即便血流成河,亦不能平息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