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内,厨房。
紫熙扭头看眼窗外突然炸响的信号弹,凝神静听了一会儿,确认轩王留在外边的人有所行动却并不慌乱后,又继续起了手里和面的动作。
主子爱吃她做的五色蒸饺,这东西做法不难却工序繁多颇为耗时,她得赶在天亮之前弄好,否则要赶不及伺候主子起床了。
而彼时——
正值苏清欢解毒的关键时刻,窗外的动静她自然看到了,可也仅是停顿了一瞬,便又继续开始剖心取血。
是的,除了碧月珠,解毒最关键的一样东西是她的心头血。
倒并不是作为药引,而是因为她体质特殊。
为平衡体内毒素,多年来苏清欢常常以药浴浸泡,甚至吃各种调理身体的补药,血肉早已在药草的洗礼下,变成了独一无二的药人。
身边人只知她的血至毒,却鲜有人知,从未被毒素侵蚀过的心脉,那里的血才是至药之宝。
尤以心头血最甚。
这几日,苏清欢曾背着师兄用自己的血做过几次实验,如她之前预想的一样,寻常血毒虽能克制安儿的毒,但却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即便有碧月珠的加持,这种损伤仍不可避免地存在。
若想完全避免损伤,唯有将寻常血换成心头血。
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苏清欢并不想行此险招,因为这种操作一旦失误,她极有可能会死。
可时间不等人,不管是她自己,还是云景安,亦或云景轩,他们都等不及了。
玲珑开城在即,南霖百废待兴。
安儿一日不解毒,不仅云景轩做事束手束脚,她也无法安心离开。
因为再拖下去,云景安再无复原之可能,日后即便能解毒,心性尚可恢复,但他的身体却会永远停留在如今的模样。
这是苏清欢不愿看到的。
上一世叶安不曾有过的圆满,这一世,她要云景安拥有。
但安儿在她心中虽重极,可大仇未报,她不能让自己先出事。
虽从答应解毒那日便已预想会是如今的情形,但苏清欢还是留了后手的,她不会让自己这样赴死,所以事先让沈恭打造了一种特殊的取血仪器,只图一线生机。
否则像寻常那样剖心取血,以她的身体情况必死。不是血流不止而亡,就是毒素反噬致死。
月光下,只见她跪坐在床边的脚踏上,半褪衣衫,利落地拿起床上摆放好的工具,用锋利的手术刀在左胸内侧切开了一处细而深,能直达心脏的口子,用撑钳将口子撑开露出足够的空间,拿起那形似针管的取血器一下扎在怦怦跳动的心脏上。
唔——
这一刻,素来没有痛觉以为能无痛取血的苏清欢,突感一阵心悸眩晕,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淦!
苏清欢暗骂一声,运转内力全力压制毒素趁机反冲,以左手撑住身体,右手迅速抽血,拔针,取钳,动作一气呵成。
然后不要钱似的将兰无忧新制的雪莲膏倒在伤口上,一遍又一遍的涂抹,直到那道口子不再继续流血。
简单包扎收拾一番,苏清欢已是精疲力竭,她浑身被冷汗浸湿,坐在床边缓了好半晌才稍稍好些。
虽然心口痛感已平,但是失去至关重要的心头血,对习武之人的代价却是极大,此刻的她十分虚弱。
若非靠意志在强撑着,恐怕早已昏死过去。
将早已制好的解药混合心头血,佐以碧月珠研成的粉末,全部喂云景安吃下,又以针灸辅助排出毒血......
直到天光乍晓,待云景安四肢排出的毒血不再发黑,苏清欢才艰难的支撑着身体收针,这期间的几个时辰,她丝毫不敢松懈,一眼不错细细观察着云景安的反应,见都是些正常的排毒症状才总算安心。
忍着身体极致的不适,亲手给安儿手脚上那细小伤口抹上雪莲膏,又将房中一切收拾妥当,看不出什么异样。
苏清欢这才拖着虚弱的身体,趁着天色未亮悄悄离开。
只是出了院子她却并未回自己房间,而是一路避开人往后山的方向走去。
此时天刚蒙蒙亮,巡逻的守卫正值最疲乏大意之际,故而,尽管苏清欢走的艰难又缓慢,也并未有人发现她的踪迹。
好不容易翻出院墙,苏清欢意识已临近模糊,但她仍本能的往外走着,下意识觉得不该用这副模样回去,免得吓着谁,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里。
她只知道要走远一点,再远一点,别让里面的谁发现。
只是她并未发现,从她落地的那一刻起,一双眼睛已经死死盯上了她,那道鬼魅的身影从暗处闪出,悄无声息朝她靠近。
十步...八步...五步...三步...两步......
最后,尹墨月停在仅距苏清欢一步之遥的地方,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边走边猜测这人又在玩什么把戏?
其实从苏清欢一出现,尹墨月便认出这人就是魅妖,虽然容貌略有不同,但那双眼睛却是一模一样的。
他确信自己不会认错。
只是,那双本该很是灵动的眼睛,今日却莫名有些涣散无神,行为看着也很是怪异,又是爬墙,又是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僵硬行走,呆呆傻傻的,看着无端有些厌烦。
直到跟着人走出很远,进了红枫林,尹墨月也不见她有任何反应。
跟着走了这么久,期间,尹墨月甚至毫不掩饰的发出了些许动静。
照理说,就算是个不会武功的寻常人,也该发现不对劲了才是,可前面的人却一无所觉,只是机械的重复着向前走的动作。
尹墨月也算跟魅妖交过手,清楚这不是她该有的反应,此时他玩够了,便想终止这场她走他跟的游戏。
“喂——”
“哎,你干什么?”
尹墨月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用指头轻轻碰一下,这人就要倒下,简直比纸糊的还要脆弱。
手比脑快,赶在她栽进叶子堆前接住,尹墨月这才发现人竟是早已昏迷,且他用来搀扶的左手上传来一阵粘稠的触感,定眼一看,却是——
“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