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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小时后 -
- 废弃的‘核’实验室 -
入夜时分。
窗外万籁俱寂,只有极其轻微的沙沙的雨声。
像是大病初愈一般,山茶花开始转醒。首先恢复的是嗅觉。双氧水的气味以及淡淡的血腥,仔细辨认的话,还有些微香烟的味道。
这是她的“父亲”(博士)喜爱的伊芙圣罗兰香烟。山茶花记得这款烟的味道,口感略微有些苦,吸得时间越长越呛人。
——看来手术结束后,博士在这里多停留了一会儿。
——疼痛的感觉很明显。
少女尝试着动了动手指,继而小幅度地挪动了一下四肢:屈伸无碍,没有明显的久卧麻痹;后脑钝痛,左肋下有类似大面积软组织挫伤的抽痛,不过伤口似乎已经处理过了。
山茶花睁开眼睛。
这是一个相当简陋的房间:墙皮剥落的天花板,错综的导管,在黑暗中发光的容器,样式粗糙的桌椅,同样粗糙的木床,积灰的呛人的空气,以及床对面的墙上贴满了各种实验过程的手稿。
核实验室
她盯着墙上的字看了一会儿。勉强辨认着。伴随着回忆涌入她意识中的,是铺天盖地的黑暗。
被注入药剂之后——某种东西缓缓淹没了她。
似乎比无星的夜晚更黑暗、比腐败的血肉更沉重。它们以一种近乎温柔的步调卷上来,将她的身躯吞入深处。
山茶花此刻残存的意识,就像是各种负面情绪的集合体——这实在不能怪她,无论是谁,在口腔和喉管被粘稠的液体填满、连哀号也发不出的时候,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的。
据说人在临死前,过往所见会像快剪的默片一样从脑海中掠过。可她只看见了博士——在剧院中,在那个小小的、堆满了他们回忆的隔间里。
那是她的回忆中极为稀少的光明。
现在看来不过是虚幻。
山茶花清晰地回忆起动脉被针管插入的感觉。
她听见男人说:啊啊,我的小女儿。你就这样在意所谓的亲情吗?愚蠢,真是太愚蠢了……没想到你竟然会主动来到这里,我都有些不忍心了。
是吗?
少女的指节抽搐着,一点一点蜷紧。那句话让她的心中出现了丝丝缕缕的裂缝——愤懑。急躁。迷惘。妒恨。但那都不重要了——
她的目光一瞬间恢复了清明。
实验室内安静极了,少女强忍着身上的剧痛,眸光转向了室内唯一光点闪烁的地方,夏鹿博士的电脑。借着这点光亮,山茶花开始回忆进入‘核’实验室之前,整个房间的布局。
她的目光在黑暗的房间中搜索着,定格在药柜的3列3格。
——找到了。
——初始药剂。就在她的指尖,近在咫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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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室的灯明明灭灭。从‘核’实验室离开的时候,山茶花的脚步沉甸甸的,眼神里藏着浓稠的黑暗。
“小姐。”一位司机早就在此等候,他毕恭毕敬地打开门,邀请山茶花上车,“辛苦您了。”
这位司机名叫佐伯,是位五十岁上下的老人。13年前,当山茶花第一次加入圆桌会议时,就是佐伯为山茶花开的车。后来,山茶花成为赤组组长,这位佐伯就成为了她的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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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茶花没有立刻回话。她只是轻轻勾起唇角,眼神锋利如刀,就那样静静地站在流动的风中,似乎在感受着生命的力量。
她拿自己的命打了个赌。
一切都是赌博,这次她赌赢了。什么都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现在,一切都和她预计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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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时空互联。”良久后,她终于绽开了老人所熟悉的微笑,“开车吧,佐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