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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幕:理性之锋号见闻(三)

审判庭是个什么组织?

这不难解释,在官方定义中,审判庭是帝皇之眼、帝皇愤怒的化身、正义的代言人.

抛除这些华而不实的名词,实际上,他们仅仅只负责调查并处理所有对人类和帝国可能造成威胁的东西——潜在威胁自然也包括在其中。

因此,他们需要处理的东西除了混沌、异形与叛徒以外,还有那些来自内部的威胁,诸如腐败、堕落与不忠。

这意味着,他们的职权没有界限可言。一名得到正式认可的审判官可以调动帝国内部的任何一种资源,无论是人力或物力。

从法务部的执行员,到一支帝国卫队军团,甚至于一整个阿斯塔特战团——只要他们发出命令,就意味着人们必须要有所回应,无论是拒绝或接受。

但是,这只是官方说法,而真实情况要复杂得多。

在官员们眼中,审判庭是一个超越了权力界限的组织,是一个根本就不该存在的东西。

这个组织内部没有常见的等级制度,一名审判官只要度过了他的学徒期就能直接成为正式审判官,从而使用那一份大到惊人的权力。

他们可以命令或审判任何人,从高领主到一位乞丐,从卫队或海军内的一位战士,到某个战团里的一名战斗兄弟.

这样不受控的权力让各个官僚部门非常不喜欢他们。就算是法务部的调查专员们,通常情况下也不是特别想和他们打交道。

哪怕绝大多数指控都被证明并非空穴来风,这件事也没有改变——没人会对那些给自己增加工作量甚至是导致生命危险的人好脸色看,不是吗?

而在贵族们眼中,审判庭同样不受欢迎。他们不想每隔二十五年就被检查一次,更不喜欢遇见一个对他们毫无尊敬的陌生男人或女人,对他们发布一条又一条命令。

但是,诚然,有些人讨厌他们的原因是因为感受到了侮辱,认为自己光荣的血统和满身的功勋不该被这样怀疑.可另一些人就不太一样了。

在这些永无休止的例行检查到来以前,总会有人在暗中行事,试图以各种方式规避掉审查。

要么是让审判官死在半路,要么就是干脆点,带动一整个星球或星区叛乱——这种事甚至不怎么少见,有些人总是觉得他们能够逃脱惩罚。

至于平民——一般来讲,他们一生中都没什么机会见到一位审判官,因此他们对这个机构并无什么实感。

除非,他们所处的世界刚好有一位不怎么喜欢审判庭的总督,然后,好巧不巧的,这位总督手下还有一位特别精通写作技巧,懂得如何挑起人们情绪的作家.

到了那时,在铺天盖地的有关审判庭恐怖暴行的书籍的攻势中,就连民众也会厌恶并憎恨他们。

这个例子曾真实地发生过,结果则不太美好。

试图反抗的总督被处决,他的家人也同样如此,他的世界也被焚毁。那位作家在逮捕行动中暴露了真身,联合愤怒的民众们在那个巢都上掀起了一场恐怖的魔潮,并直接危害到了整个星区。

最后,它被放逐,那个星区如今则被称之为耶利哥,地处暴风星域,多数世界都已经被归类为死亡世界。

但这并不是结束,因为那本书不知怎的流落了出去,时至今日,它的副本、手抄本或零散片页仍然在银河内游荡。

那么,回到正题上来,审判庭真的可以命令或审判任何人吗?

事实并非如此,他们的确拥有这种权力,但绝不会滥用它。

这不是一句空

口白话,不是某些腐败贵族们起誓时的我将永远效忠帝皇,保护我的人民,它不是这种可笑的东西,而是一种货真价实的约束。

它的约束力源自两份誓言,也源自他们的灵魂。

当一名审判官确认他的学徒可以出师之时,且如果他们没有死去的话,这些学徒就会统一地被带往太阳系内的002号堡垒。掌印者会在其内等待,亲自见证每一名审判官发誓

这也是为何卡里尔此时会出离地感到平静。

他并不愤怒,这种对他而言本就罕见的情绪没有扰乱他的思绪,因为他清楚马卡多的能力。

掌印者亲选直到今日仍然是个颇具分量的词,他所选择的那些哑卫甚至得到了禁军们的尊重——而问题也由此诞生:为什么要剥夺一个军人的荣誉?

答案在何处?

他看向哈依德,看向这个他在班卓-1号上遇见的奇怪之人。

他回想起初见时,那时的哈依德穿着打扮都像是个落魄的水手,但也只是破旧,并没有水手们常见的脏乱。他的脸也同样如此,这证明他是个有基本自我控制能力的人。

至少,他是一个想把生活过好的人,那些已经对世界不抱希望的人是不会清理自己的,这是卡里尔对他感兴趣的第一点。

其次,是他的反应,在看见卡里尔那双漆黑的眼睛的时候,这个退役的士兵很快就随机应变地装成了一个没办法好好走路的酒鬼,打算立即溜之大吉。

这或许不怎么高明,但对于一般人来说绝对已经足够。

时至今日,诺斯特拉莫早已成为某种程度上的禁区,诺斯特拉莫人则更不用多提,哈依德不可能在任何地方接触到有关于诺斯特拉莫人或是漆黑眼眸的信息

所以,他仅仅只是不想和一个可能有基因突变的人扯上关系。

一般的平民是没有这种心思的,下巢里突变的人已经够多了,很多人自己就有不同程度的基因缺陷。至于水手,他们见过的虚空之子还少吗?

这种不想扯上关系的态度细究起来很有意思,源头只可能是军队,甚至扯不上国教,因为国教早已将拯救基因突变这件事做成了一项大型的传教活动,只在帝皇升天节进行。

每到那一天,牧师们就会亲自前去,带着会唱圣歌的机器免费治愈那些导致痛苦的基因缺陷,并宣称这是帝皇的仁慈,是祂抹除了你们的罪孽。

但军队不同,虽然莱特林或欧格林这样经过承认的变种人早已融入其中,可歧视仍然存在。

卫队和海军之间互相歧视,自愿参军和什一税强迫之间互相歧视,就连地域之间的一点小小差别都会成为讥笑、辱骂与殴打的理由。

因此,早在那个时候,卡里尔就已经大致地猜出了哈依德的真实身份——一个退役士兵,而且是个机敏的人。

在将手搭上他肩膀的那一刻,他甚至还做了二次确定:哈依德的灵魂中没有冤魂依附。

为此,他才雇佣了他。

而现在.他凝视着那张布满皱纹,历经沧桑的脸,心里得出了一个结论,哈依德没有说谎。

他悬着的食指总算放下。

「审判庭?」雄狮眉头紧皱地重复。

他看也没看卡里尔一眼,而这正是卡里尔所期望的.

前下士沉默许久,方才回答雄狮:「是的,长官,审判庭。」

「是哪位审判官?归属何派?」

「我不知道,只知道是个女人。」哈依德苦涩地回答。「可是,长官——」

「——可是什么?」雄狮问。

哈依德再次沉默,这一次甚至比上次还要久。

他脸上的表情不断地变化着,各种情绪杂糅在一起,好似一副抽象画。皱纹与皱纹交叠,掩盖了其中的伤痕,那双眼睛也被未经打理的乱发所遮蔽大半

雄狮没有催促,他表现得超乎寻常地富有耐心,而且这一次,他看上去也不再像是一头正在窥伺猎物的狮子了。

沉默蔓延,直到好几分钟后,哈依德才终于有了点反应。他原本提起的肩膀忽然塌了下去,嘴唇绷紧,花白的胡须紧随其后地颤抖了起来——然后,他开口。

「我是个蠢人,两位长官,我是个非常蠢的人。我入伍的时候就一直学不会怎么快速更换弹匣,打仗也是死脑筋,我的连长总是为此骂我,他说如果我不改正,一辈子都只能是个下士。」

「但我觉得这样挺好,我只用管好我自己,还有其他十四个人,这样就够了。再多,我这个蠢人会顾不过来但是,就算是我这样的蠢人,也知道什么叫做送死。」

「在索维特上的时候,我们就是在送死。没人觉得我们能赢,我们自己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除非人数翻个倍,否则怎么可能打的赢那群绿皮***?」

「但我们还是去了,而且是去送死,因为——长官——因为您的一位儿子,一位叫哈瑞尔的大人给我们做了阵前动员。」

雄狮微微点头,终于有所动容。而哈依德对此一无所知,他只是低着头,絮絮叨叨地讲述着自己想说的东西。

「他开口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即将赴死。这句话让我的上级对他很有意见,也让很多人升起了咒骂的心思。」

「但他紧接着就说:这没有关系,我和我的兄弟们也会和你们一起踏入地狱。接下来五分钟,他围绕着这件事做了详细的解释。」

「他告诉我们,之所以要将这次行动称之为赴死,是因为短暂集结起来的军力无法将哈迪兰兽人的第二战斗群完全困住的,因此我们必须付出生命——而且是很多条生命,才能拖住它们。」

「他说,我们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拖得它们离不开,拖得越久越好。联合舰队现在无法赶来,他们正在和兽人剩下的三个战斗群作战,在他们赶到以前,能够挡住他们的人只剩下我们。」

「最后,他说,如果事情真的不幸到联合舰队无法赶到,他和他的兄弟们将与我们死在一起。」

「有了这句话,我们还有什么可说的?一个阿斯塔特抵得上一万个我们,光是他们动力甲上的螺丝钉就比我们的命贵,可他们居然要跟我们死在一起。所以我们去了,而他们没有食言。」

「从轨道上,那位哈瑞尔牧师带着他的兄弟们下来了,局势一时之间被我们扭转了.但我们最后还是输了,我甚至没办法告诉您我们是怎么输的,因为我被炮弹震晕了。」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和另外六个人待在一个散兵坑里动弹不得,身上全是血和碎肉。最开始的时候,我甚至以为我没了腿或者没了手,因为它们已经麻木了。」

「我很害怕,不知道要怎么办,直到我听见有个人在哭,声音不大,但很烦人。于是我告诉他,别他妈的哭了,然后是更多人的声音他们附和我,让那混蛋别哭了。」

「之后,我们花了点时间把彼此从死人堆里刨了出来,然后拿上枪,开始在已经被烧成灰的丛林里游荡。到处都是尸体和灰烬,有我们的,有绿皮***们的,还有暗黑天使们的。」

「我们一直走了快几十分钟才听见一点声响,像是一种哀嚎声。最开始的时候,我们这六个幸运儿还以为是遇见了伤兵,那个爱哭鬼立马拿上枪想去救人,但我们把他按住了。」

「我们服役比他久得多,都知道,那不是人发出的叫声,人在痛的时候不可能叫的那么大声半分钟

后,我们看见一个东西在阵地对面晃动。它」

哈依德握紧双拳,他的脸上满是恐惧与悲伤,但他还是强撑着说了下去。

「它很巨大,长官。它毫无疑问地是个怪物,比坦克还大,但它在哭,在喊,在闹。它有很多张脸,我们的脸」

他抬头看向雄狮,紧接着向他扑去,跪倒在他脚下继续描述:「我们的脸,长官,您能明白吗?我们,它.它是由我们组成的,我一看到它就明白了,我们——」

他没能说完,他的双眼忽然上翻,只剩眼白。紧接着是一阵难以形容的剧烈抽搐,仿佛癫痫发作。他瘫倒在地,喉咙内发出嗬嗬怪声,双手也掐向了自己的脖子。

气声从喉咙内呼出,形成一句沙哑的话,只是完全不像是它的声音,而是一个女声。

「此人已被审判庭标记,无论他曾说过何种言论,都应被视作谎言。此刻标记已碎,审判庭将不日而至。无论你是谁,做好准备。」

卡里尔双眼中蓝光一闪即逝,让下士就此晕厥。雄狮阴沉着脸看过来,看见了一个他非常熟悉的微笑。

「做好准备吧,莱昂?」卡里尔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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